they，angels。
当巴特比睁开眼睛的时候，他躺在自己的床上，头发有点乱，翅膀和被子卷在一起，他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。然而事情的重点从来不是他在哪儿，而是，他竟然可以睁开眼睛。或者说，他竟然存在着。
巴特比的脸色惨白，像是昨晚做了个可怕的梦，事实上他的确是做了最可怕的事情，然后他应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。
他应当死的。在他杀死那些人类，在他走被愤怒引领到偏执的路上之后，他是应该死去的，没有法条证明他值得被饶恕，即使制定法条的是最仁慈的上帝。
可是他的确还活着，这里是他的房间，不是威斯康辛洲的那个，而是天堂。
他有一瞬间在怀疑这是个梦，然而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做梦。梦境对他是太宽容了，而他不应该被宽容才对。
然后他开始质疑脑子里的另外一些声音，就像他没有做错过任何事，那一切的一切，只是一场漫长的可怕的梦而已。
他躺在床上，看他的房间，这是他最熟悉的地方，现在他觉得这里看起来空荡荡的，比威斯康辛洲的那个大了太多。他在那个房间呆了很久，每天都在盼望回家，现在回家了，他并不觉得亲切，也没有觉得狂喜。
他知道那不是一场梦，他是巴特比，他没法骗自己。
他伸出手，仿佛还能看到手上的血，他用这双手用来拥抱上帝，也用他滥杀无辜。
还有最重要的，自他醒来就一直盘旋在脑海里的，那个名字，那个人，那个天使。
洛基
这个名字在他脑子里吵吵嚷嚷，在脑中撞碎后沿着血脉流遍全身，再充满他整颗心。
在他懊悔之前，他就已经开始痛苦，在他活着之前，他就想着陪洛基死去。
他从床上跳起来，展开翅膀向他熟悉的方向飞过去，他从不敲门的，洛基一向躲在书桌后面读一些奇怪的童话书。
他推开门的时候在发抖。
天堂的光照进去，房间的每一处都比他记忆里的更生动。洛基的照片，他的剑，他杀人后留的战利品。书桌上摊着读了一半的书，就像是洛基刚刚从房间走出去似的。
没有人在房里，但他还在。还在，这个世界上。
巴特比开始流泪，他不知道为什么，喜悦还是痛苦。他蹲在门口，眼泪便不受控制。
然后是歌声，再然后是脚步声，有人影挡住了阳光。
“巴特比?你还好吗？”
他抬起头，金发在阳光里发光，那张脸，世界上最好看的那张脸，正低下头看他。
于是他哭的更厉害了。他把眼泪抹在所有能看见东西上。努力从泪水里看他。
洛基像是被吓到了，他拽着巴特比企图把他拉进房间，但是哭的惨烈的人并不愿意站起来。于是他把巴特比搬进来，拿最喜欢的T恤替他擦眼泪。
等巴特比哭完，洛基会问他发生了什么，他从没看见过巴特比哭，天使本来也很少流泪，他的朋友又是上帝冷静的造物。
现在，他抱住了巴特比，用翅膀环住他，再把房间锁死。
巴特比把头贴在洛基的肩膀上，他看起来糟透了，听起来也一样。
“洛基?”
被叫到的人，一边试着安抚他——他的手在巴特比的背上轻拍，一边回应“说实话，你把我吓到了，我只是出了趟门，就看见你蹲在我的门口，哭的像是上帝死了，我们都知道他没死，所以你为什么哭成这样?”
“我做了...一些坏...一个噩梦”
“无论一些还是一个还是一打，你应该都知道那是假的，现在告诉我什么梦把一个天使吓到了。我再去决定，把你狠狠嘲笑一顿之后，我是应该念童话故事给我们的好孩子，还是在聚会上把他当笑料说给所有的天使们”
巴特比在洛基的肩头蹭了蹭，他蜷在小个子的怀里被抱的不太舒服，但是他根本不想动。他的声音还混着湿气，听起来有点委屈。“我梦见，你死了”
然后在洛基开始嘲笑他之前，他飞快补了一句“是我杀了你，就在把你抱进怀里之后”
“第一，我是死亡天使，如果我们之间要互相残杀，你死的比我快，朋友”洛基挪了挪脖子，巴特比的头发蹭得那里有点痒。“第二，你绝对不会杀我的好吗，就是上帝想要我死，也不会派你来的，你不会动手的”
然后怀里的人开始发抖，他哭的有点喘不上气，声音也断断续续“洛基...洛基...对不起，我杀了你，对不起...对不起”
洛基叹了口气，“你不会的，那是个梦”
然而直至他的肩膀被泪水湿透，他也没能让他的朋友停下来。这不能变成一个笑料还真可惜，如果说出去，绝对能为天堂带了500年的快乐。
“那你打算为我念童话故事吗？”巴特比闷闷地说。
“什么？”
“当笑料或着念童话故事二选一，你答应了的。”
洛基低下头，巴特比也抬头看着他，这是个调节气氛的好时机，他只要活动一下被压的酸的身体，然后为他随便扯一段故事，一切就结束了。
可是他的肩膀还湿着——翅膀可能也有一点儿，而巴特比的痛苦还那么显而易见，于是他也把头靠到巴特比的肩膀上，像一对甜蜜的小情人那样，他轻轻的说“巴特比，你不会杀了我的，相信我吧”
巴特比伸手回抱他，“我不会再杀了你的！”
现在他们更像一对小情人了，在洛基帮他擦干眼泪，为他讲了一些幼稚可笑的爱情故事之后。他们坐在床边分享洛基床下的饼干。
然后巴特比被洛基赶了出去，他站在门口，往屋里看，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他想要的了“洛基，别，就别把他说出去...”
洛基坐回他喜欢的书桌后，晃着腿翻他的书，声音上扬“我向你保证我不在清醒的时候把他说出去，也不在醉酒后把他说出去，只是下次你再跟我吵架的时候我会把它拿出来狠狠嘲笑你一番”他翻了一页“还有，今天回去别再做梦，我的衣服讨厌你的眼泪。”
巴特比走出去， 如果洛基还活着，那这是什么时候，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就都不重要了，他会努力把这些东西搞清楚，但更重要的是，有些错误，有些事情，将永远不再发生。
第三颗星星从天空划过，精灵卷起黑色帘幕，号角吹响，阳光升起。
天使们各司其位，为人类带来爱与快乐与福祉。
洛基睁开眼睛，拥抱了一下风与阳光，远处传来歌声，然后他钻回他的被子里，上帝今天心情很好，应当还是不会有他的活了。
洛基是死亡天使，他不干活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好事情。对负责拿天平称心灵的那位天使尤其是这样。虽然不代表没人死亡，但是那些人类的死亡就是杀人犯和撒旦的事情了。
洛基代表的是上帝的怒火，然而当上帝心情好到开始哼哼歌曲的时候，他就没什么要干的了。他的那把着火的剑也许可以用来切切菜什么的，还能直接负责烹饪，可惜他不会烹饪。
他钻回他的被子，把乱糟糟的金发塞回白色的被子——是的白色，房间里全是白色，像没粉刷好的毛坯房 。上帝喜欢白色，圣洁美好，感谢上帝的强迫症，他们的房间单调得像员工宿舍，不过起来还挺好看的。
当洛基无所事事的时候，巴特比也无所事事。勤劳是美德，但无所事事不是坏事。
他是个“看着大家的人”，或者说守护天使。
其他的守护天使都是上帝的眼睛，他们看着人类，报告喜悦或灾难，解决困难或给予神迹。或者他们就待在那发呆打瞌睡。但无论如何，守护天使是值班制的，他们可能是轮班制可能是打卡上岗，但总有活干。
巴特比不一样，巴特比更像是个审判者，他负责在洛基杀人的时候，念出人类的罪行——他能看出所有人的心理活动——像是在为洛基开脱：看，你们呀，淘气的人类，做了让上帝生气的事情，他才会杀人的。
巴特比是灾难的面子工程，如果没有他，怎么能证明一场灾难是上帝的怒火，而不是恶魔的诅咒呢。
因此，他长得好看，声音也好听。
当这样一张脸连同这样的声音出现时，人们才会开始恐惧，然后敬畏。
巴特比拒绝替其他守护天使值班，勤劳是好事，无所事事不是坏事，莫名其妙的加班才是坏事。
所以，一个上帝心情好的早上，无所事事的巴特比飞向洛基的家，就像过去的无数个日子一样。
他在放慢自己的速度，他在数掉在路上的羽毛，如果那是奇数，他就把洛基从床上拽起来，如果是偶数，他就等他起床。
然后结果是奇数，天使从不违背诺言，赌约也一样，即使是对自己许下的。巴特比从肩膀上拽下来一根——有点疼，他不在换毛期，扔在地上。
然后他坐在洛基的窗台上，戳他的仙人掌，捡盆里的石头。。
下一秒洛基就睁开了眼睛，“别动它”，他在被子里嘟囔。
“从你的床上起来，洛基”
“绝不”，被子好像动了一下，又好像没有，洛基真是神奇，抛开一切用来形容美好的词之后，他还是唯一让巴特比怀疑自己眼睛的那个，鉴于他一向对自己的视力相当自信。
巴特比从柜子里拿出洛基的衣服，那个黑乎乎的基本款罩袍吧。它让整个床瞬间有了其他的颜色，再把洛基从他的被子里拉出来。
当洛基和巴特比走出房间的下一秒，洛基就开始抱怨：“巴特比，你就像是只狗，明明已经把整个天堂逛了个遍，还是天天咬着绳套来骚扰你那脾气差的主人。你是混蛋”
巴特比看着他上扬的嘴角和眉梢，可你明明远比我开心。
“你是那只狗，你连自己遛自己也不愿意，如果我不想起床，你就跳上来把我吵醒，而我只是想好好睡一会儿”洛基说得很愤怒，但他的步子看起来还是很开心。
“没人会给狗取名巴特比，那太拗口了。”巴特比说，“以及，我没叫醒你，你是自己醒的。”
“你是个混蛋，我的屋子，我的房间，我的床，那盆仙人掌，他们都不喜欢你，在你靠近的时候就开始尖叫好把我吵醒好让我保护他们”
“好吧，你赢了，洛基，不过出门走走总是不是坏事。”
上一秒，上帝还在为人类的虔诚而喜悦，下一秒，她就对所有人类感到愤怒。
“可那有什么不对的呢？如果每个人都是她创造的，那她就有权惩罚那些她不喜欢的。”
“她要求所有人虔诚，敬畏她，爱她，信任她超过自己的性命。有些人只是先好好活着再去爱她，她就生气了”洛基把衣服披在自己身上。
“她是为那些怨恨，那些争斗残杀而愤怒，你知道的洛基”
“那那些鸟呢？那些树?它们抢夺果实?还是争抢阳光?”洛基整理完头发把食物塞进嘴里。
“也许她不喜欢他们的羽毛”
“那她就不会把我们安上翅膀了”洛基用沾满调味料的手系上最后一个结。
“那些信任和爱本来就是烙印在我们灵魂里的呀，上帝大于一切，你知道的洛基，我们就是应该先爱她，再活着”
“该死的，我当然爱她，我们都爱她，所有天使都爱她，所以她喜欢天使”洛基扯了扯他的领子。
“那就是女人，女人就是这样子的。”巴特比帮忙整理了洛基的衣服，让它不那么折磨人。
他们一起从往神圣水流的方向走，沿着河水往源头飞。天使梅特塔隆在那里等他们。
六翼天使也是天使，如果不是上帝再找他们，那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。让他多等一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他们甚至不想去。
所以他们选了一条远一点的路。
生命树在他们经过的时候落下叶子，叶子沾到洛基的脸颊。然后洛基决定赖在这儿。
“是它亲了我的！我一向无法辜负亲吻我的人，树也一样”
巴特比把他拉起来，也亲他的脸颊，“现在世纪难题落在了死亡天使头上，鉴于我要离开这儿了，你总要辜负一个亲吻过你的”
洛基站起来，他指着那棵树，“嘿，你现在要给我第二个吻，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”
没有叶子飘下来，巴特比低头亲了他毛茸茸的头顶，“走吧，你知道我们总是要在一起的”
“好吧”
洛基认为这条路上的水，路边的石子与宝石，天上心形的云都爱他。
于是当梅特塔隆见到他们的时候，他们有点迟到。
大天使燃着火焰从高处飞下来，仿佛是正义与主象征。“你们来晚了。”
于是他们扭头就走，毫不留恋。
梅特塔隆飞起来堵住他们的路，洛基给了他一个轻蔑的笑，（看看他多迷人），“燃料太多了？天气太热了?隔壁的普罗米修斯应该向你借火种”
巴特比做的就好多了，他把梅特塔隆推进了神圣水流。
洛基吹了个口哨，他们相视而笑。
“说真的，我要给你们个警告！你们马上要有工作了，一场大的浩劫降临人世”带着混响的低沉声音响起。
“就这样?”洛基拒绝伸出手把他拉起来，于是他摊开手，附送耸肩的动作，“她最近总是怒气冲冲的，谁都知道早晚会有我的事情。”
“她决定杀死她造出来的一切生物，哦，除了诺亚一家。你知道的——诺亚信仰上帝”梅特塔隆从河里爬出来。
“的确有点疯狂，不过你为什么告诉我们，如果上帝说要杀人，那就杀，洛基又不会不干”巴特比走远了一步，他把梅特塔隆踹下去后站的离他比较近，现在嫌弃湿漉漉的人。
“她要我给诺亚一个神谕，保证诺亚和她喜欢的几个动物活在这世界上”梅特塔隆隐在火里，这次他是在蒸干自己身上的水。“但是剩下的人怎么死，那就是你们的事了。”
“还有多久？”洛基问，他看上去有点兴奋。
“300年”
“300年?，那你大可以299年后告诉我，反正也就是种族灭绝的活儿，都没什么区别我一个一个砍过去就好”
“我劝你再想个其他的方法”梅特塔隆抖开他的翅膀，确定没有多余的水。“她想要一个好看的。”
“好吧”，他低头看着神圣水流，看梅特塔隆。“那就来一次盛大的沉没”
梅特塔隆点了点头，他决定下去让诺亚造一艘船。
在他消失在火焰里之前，巴特比又把他推了下去，制造了一个不太盛大的沉没，他和洛基笑的很开心。
“酷！一场前所未有的屠杀”洛基开心得跳起来。
巴特比看着他，带着宠溺“没错，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屠杀的。”
“洛基”，巴特比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“你能从树上下来吗？你不能把自己倒着挂在那里呆一整天，天使一般不那样做，那是蝙蝠们做的事情。”
洛基伸平双手，做出一个飞翔的姿势，然后他开始吊在树上晃，叶片跟着他摇出沙沙声，他低头冲巴特比笑，“没人能规定天使应该做什么，我们没有上岗守则。”他很开心。
或者说有点亢奋。
巴特比决定陪他一起吊在树上，仰起头看他不是很舒服。
那棵树不是很同意，于是他们一起头朝下掉在地上。
“现在你把我从树上叫下来了”洛基扛着被他们压断的树枝，他的脸上沾了点泥，身体上也有点。
巴特比把光圈从脑袋上摘下来掰直——它有点摔弯了。然后从头上摘下碎叶子。他试图憋笑，但是失败了。“我很抱歉，哈哈...真的...哈哈哈”听起来没什么诚意。
洛基陪他一起笑，他们扛着一大根树枝，坐在下笑，看起来像丰收的猎人，虽然他们其实是破坏狂。
他们待在河边，洛基把手伸进水里，巴特比仰头看天。
一条鱼游过来啃他的手指尖。
“那些鱼！我忘了那些鱼！”洛基把手指缩回来，巴特比摸了摸他的头，牵着他的手一起放回水里。
“那些鱼都很喜欢你”巴特比翻身用另一只手搂住他，一起看水里的小家伙。
“不，我是说”洛基的声音小了点。“如果她不喜欢所有的一切，那么那些鱼也不应该活下来。”
“诺亚的船已经开始造了，那要花上很长时间，她同意了的。即使与她本来的打算不一样，她同意的就没问题。你要是不喜欢那些鱼，那就一条一条杀过去。”
“我无所谓什么喜不喜欢的。可是...”
“她同意了的，那这就是她的命令，她觉得那是好主意，那就是。你现在要担心的是怎么把那些水带下去，而不是其他的什么”
“用杯子怎么样?”洛基安静下来。
“一定很有趣，我会看的很开心的”
“我是死亡天使，有毁灭一切的能力和世界上最强大的攻击力，近乎完美。”洛基从他的怀里滚出来，“书上是这么写的，所以我能做到。”
“可你连让那棵树恢复原状都做不到，还是我把它摆上去的”巴特比献祭自己的袖子给他擦水。
“是的，摆上去，等下一个倒霉鬼不小心经过的时候，那棵树就完全与我们无关了”洛基趴回水边。
“没错，总会有下一个倒霉鬼的”巴特比站起来“现在，洛基，你能从水边起来吗，天使一般不那么做，水鸟们才一直趴在河边”
“休想”洛基摇头。“你得先编一本上岗守则，我才会遵守，并且你不能一条一条往上加。”
巴特比把双手放在胸前上，单膝跪地。这是一个祈求上帝的姿势。
洛基看起来有点困，也陪他跪下。
“工作时间？”洛基问。
“是的，工作时间到了。”巴特比这么说。
洛基把手放在心脏上，闭上眼睛，拿回他的力量。
世界上最大的那场灾难是什么样子？
雨水只是落下而已。
比往常应该有的雨要大的多。
地上的水开始堆积。那也没什么可怕的。有人跪在地上祈求上帝。妄想让她来止息这场雨水。
天上响起惊雷，卷起浓厚的云，更多的雨也只是落下。
洛基带着他的剑，划破世上所有的泉眼与河流。于是水比让人喜悦的分量多了太多。
那实在是太多了。
老人抱着孩子哭泣，恐惧使他们喃喃叫着上帝。
上帝已经听不见了。
更多的人在向高处跑，贫穷的，富有的，善良的，邪恶的，所有的人类，在洪水吞没他们之前，在拼命奔跑。
然后是尖叫，咆哮，咒怨，泪水。无一例外的，在死神来临之前，每个人都挣扎着做着无用功。
多努力，就多可悲。
这是一场盛大的愤怒，上帝的，现在还有人类的。
只是人类的愤怒毫无用处。
这个世上的悲伤太多了，巴特比站在云端。惊恐如同一场瘟疫布满大地，而死亡永远不会停止蔓延。
洛基引领着河流，浪在他背后拍打，撕碎一切。雨水把他打湿了。巴特比想去擦干他的头发。
奔跑是无用的，祈祷是无用的，一切都是无用的。
上帝放弃他们了。
上帝爱的人在他的船里亲吻他的孩子。他们的宠物围着他们的餐桌打转儿。
惊恐也不会持久，悲伤也不会持久。只有死亡是长久的。
人类的性命甚至脆弱过蝼蚁。
当那些人逐渐浪费尽他们的最后一点力气时，当绝望来临，那些吵人的声音慢慢消失了。
水面开始变得平静。
它仍是浑浊的，泛着腥气。血液如同开放在水里的鲜花，然后干净的水推搡抹杀那些血液，新生的生命被剥夺，死去的躯体在腐化。
水面漂浮着破碎的木板和尸体。
没人知道涡流下藏着什么。那些怨恨和愤怒，嫉妒与罪恶，那些吵吵嚷嚷消失了。
那些可能存在的，上帝看不见的细小的温柔的美好也一起消失了。
但这个世界终于变得安静平和。就像天堂那样。巴特比这么想。
“洛基，还有人抱着浮木等待洪水退去，还有那些浪没有击沉的船。他们抱着世界上最后的一丝希望，而上帝不喜欢那样”巴特比审视着人间。
“这会是一场长达一年的雨，他们慢慢会死的”洛基站在他旁边，他看起来有点累，但心情还好。
“洛基。”巴特比冲他吼“你就不能把他们搞死，我们好早点下班吗？”
“就算我搞死他们你也下不了班，这场雨就是要下一年，没人能提前翘班。”洛基问。
“好吧。那就随你了。还有，做得好。你非常厉害。洛基。我知道你在等我夸你”
“对吧！我做的超棒对吧！看看这个世界！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！”
“是我们做的”巴特比把洛基抱进怀里，因为他湿漉漉的，而巴特比不想他感觉到冷。
“你什么都没做，你就只是看着而已”洛基抗议“那是我的杰作。”
“好吧，如果是杰作，那就是你的。如果，那是罪恶，那就是我们的。”巴特比把下巴搁在洛基肩膀上。
他们一起看着人间。
闪光的匕首插进最后一个人的心脏。这个世界就只剩下诺亚一家了。
接下来，当所有不以水为生的其他生命也被时间消磨干净，上帝的新的游戏就开始了。她可以试着建立一个完美的世界，或者找个日子再次归档。
洛基喜欢热闹，他喜欢玩，喜欢快乐的事情。
现在这个世界有点冷清了，所有与美好相关的东西都不复存在。
兴奋感慢慢消失，它会在日后无数次重新浮现，但是现在世界的气氛有点悲凉。
雨在不停下，水在往上涨。
这个世界一片死寂。广袤无垠的死寂。
洛基抬头看，巴特比在看着他。一如他看着这世界。他看起来温柔美好。轻轻挑眉，他的眼神里是一如既往的纵容与喜爱，甚至是宠溺与骄傲了。那双眼睛看着他经过了无数无数的时光。
他看起来该死的好看，洛基喜欢他嘴角的弧度。
然后那种成就感，那种埋在骨子里的骄傲和疯狂，开始浮现。
他从天上往海里钻，在浪花溅起来的时候，喊上一声“boom~~”
啃咬尸体的鱼松开嘴里的肉，围着他打转。他想起巴特比说的“它们喜欢你”，巴特比总是对的。该死，他希望它们不那么喜欢他了。
他在水下画圈，制造漂亮的海底漩涡。他向山峰挥剑，惊起几十米的浪。
他从云间钻进水里。
等他再从水里飞出来，漂亮的翅膀和羽毛滴着水，他咬了一朵漂亮的玫瑰。花上沾着这世界上最后的香味。
洛基天真，任性，又残忍。
可巴特比爱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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